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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家 乡》(一叶知秋) |
家乡,这个字眼,很多时候听起来,相当亲切,尤其是在他乡漂泊的时候,夜晚,想起家乡,凝视着月亮的眼睛,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湿润。这眼泪,不知是为已不在人间的父母,还是为远在家乡的兄弟姐妹,或是为别的什么,好像都是,又好像都不是。如果在路上,偶尔遇到家乡口音的人,不管老的少的,总想搭话,哪怕不是一个村的,不是一个县的,不是一个市的,甚至都不是一个省的,只要是东北三省的,都觉得非常近面。说了几句话,人家离开了,自己像个傻子似的,还在后面望啊望啊的。这种意外遇到的所谓的老乡,像流去的水一样,永远不会有重逢的机会。
在外面的时候,总是惦记着回自己的家乡,可回来了,又不觉得家乡有多可爱了,听常了家乡话,也不觉得乡音有多么吸引人了,更感觉不到家乡的亲了。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偏见了,还是这世道这人真的变得太现实了,不管在街上,见到家乡人,躲过且过,不想打招呼。不是清高,也不是看不起谁,其实,谁都比自己强,就是心灰了,嘴懒了。
人脆弱的时候,眼泪窝也浅,装不住一滴眼泪;坚强的时候,眼泪窝也会变得很深很深,甚至像冷血动物,再痛再苦,不用咬牙,也不会流一滴眼泪。
回到家乡快一年了,一直呆在城里,但回真正养育自己的那个村庄才两三次,一次是回山上采蘑菇,一次是给父母上坟,再一次就是前不几天回山上看映山红,但都没有进村里去谁家坐坐。已经八九年没给父母上坟了,在外地,曾疯狂地想,有机会回到家乡,给父母上坟时,一定跪在父母坟头狠劲嚎啕一场,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各种委屈和哀怨,向父母全道出来。可是,当自己真正跪在父母坟头时,胸膛里的那颗心,竟然平静的,像一潭死水,泛不起任何涟漪,尽管我努力悲伤,努力想哭,努力回忆父母在世的点点滴滴想以此来感动自己,但最终,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。
去年七月份,我跟他说,我要上山采蘑菇,上自己家乡山上采蘑菇,他答应了我。他带我上山采蘑菇时,正是干旱,真正有名的蘑菇还没有出来,所以,没采到什么正儿八经玩意儿,风景倒是拍了不少。
说是上山采蘑菇,其实,就是想出来玩。我从小就喜欢山,十八九岁的时候,经常带左邻右舍的孩子上山采花儿,挖野菜,爬山。山上的空气特别好,站在山顶,心像扇子,“哗啦”一下敞开,好大好大,好宽好宽,大到能拥抱天空,宽到能拥抱大地。放眼望,看到好远好远,看到天边,看到跌宕起伏纵横交错的大小山脉,由远而近的村庄,四通八达的公路,大大小小的田间小路和山路,能看到你平时看不到的风景。最重要的,站在山顶,向东北方向望去,我还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家祖坟。看到祖坟,感觉特别亲,像一个四合大院,爷爷奶奶,已故的亲人都住在那里,仿佛看到父母在那里过日子,过着不知什么样的日子,是否还过着生前的那种苦日子?想到这儿,心立刻难受起来,眼泪涌上眼眶:其实,那是多年来,一直埋在心底难以言说的痛!这种痛,是愧疚,是羞愧,是因自己无能,没能让父母生前过上好日子。所以总认为,自己没有颜面没有资格在父母坟前哭天抹泪,更不好意思开口喊那声“妈”!姐姐跪在父母坟前烧纸时总会说“妈,给你送钱来了”,可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,就闷头烧纸,然后磕头。
无数次,以为自己没心没肺了,以为自己这根泪腺干枯了,揉碎了,再也淌不出人情冷暖了。还行,还活着,还喘人气儿。
人啊,总是反复无常,想哭的时候,没有眼泪,不想哭的时候,眼泪却情不自禁。
说实话,也许在外太久了,那生我养我的地方,比起那村里的人,我更恋那里的山和水。这么多年,我对山的爱,没有变,对水的情,没有变,尤其是对家乡的月亮情有独钟。在外漂泊的时候,走在夜路上,多半是月亮陪伴着我,呵护着我,自己才不会感到恐慌。记得上坟时,我跟外甥女特意从老房那条路走,就是想看下没人住的老房子,要塌了,外间的窗户不知让谁拔走了,院子里长满了草,有一人多高,站在大门外往屋里望,黑洞洞的,有些瘆得慌。
村里,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,大都搬到了城里,感觉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。年长的,大都不在了;年轻的,像小青苗子,一茬茬的起来了,根本不认识;同学,女的本村只一两个,其他都嫁到外地了;跟男同学没有什么往来。但,尽管如此,这次跟他山上赏花,下山时,我还是坚持,要他陪我到村里兜一圈,不是特意想看谁,就是想看看。
村里的路,跟过去没啥区别,车子前面跑,后面尘土飞扬。透过车窗,环望一下四周,还是老样子;偶尔看到路边几家院儿里,有小孩子在打闹,旁边,靠墙站着几个小媳妇,在闲聊。
我们的车子,沿着村中主道,从村西一直跑到村东外,跑到我年轻时铲地曾经趟过无数遍的那条小河,在所谓的小桥上停下。
河道改了,没早年宽了,河水也没从前那么深了,老远就能看见水底的沙子和石子。哦,此季节正是春播,路上只寥寥几个行人。偶尔从身边过去一两个人,也都不认识。呵呵,竟然看到一个小学同学!开着四轮车子,飞似的从东面过来,后面的灰尘像淘气的孩子在追逐着他和车子,他的脸被风吹得黑黑的,路过身边时还往车里看我一眼,我带着墨镜,没认出是我,就在我犹豫是否跟他打招呼时,他的四轮车“噌”一下闪过去了,我转回头看去,飞扬的尘土,像龙卷风一样跟在后面,笼罩着四轮车子,只听见马达声渐渐远去。
我的那个他是个爱车的人,车子里外总是保持很干净。他见河水很清,下桥,在河边洗抹布,潦草地擦了几下车子,我们又调转车头,急着往回赶路。
西边的太阳,激情四射,吻在我们脸上,热烈而执着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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